俯瞰奧卡萬戈三角洲。攝影/劉佳勝

電影《非誠勿擾》捧紅了一干明星，而西溪也一夜走紅。

杭州西溪的美，在于它一曲溪流一曲煙的婉轉(zhuǎn)，在于它賦予人可避世而隱的淡泊恬靜。

杭州西溪的濕地之美，正符合了“一塊泥打碎，用水調(diào)和，捻一個你，塑一個我”的意境，這本是湖州趙子昂妻為挽回夫君之愛而抒發(fā)出的熱辣情感，卻通俗易懂地詮釋了濕地的本質(zhì)，所謂濕地，正是一方水與一方土的那一份你儂我儂難以割舍的纏綿。

這的確是一個充滿趣味的現(xiàn)象。濕地正如化學實驗的多樣性與復雜性一樣，隨著水與土不同比例的組合以及分布，呈現(xiàn)出千變?nèi)f化并迥然不同的個性和狀態(tài)。

與西溪那樣令人愁腸百轉(zhuǎn)的幽靜之美形成鮮明對比的濕地的另一種狀態(tài)，是廣為人知卻鮮有人愿意駐足的死亡之地：沼澤。

說起沼澤，似乎總與戰(zhàn)亂脫不了干系。

《這里的黎明靜悄悄》，美麗的姑娘從此不見在這白樺林。

“隨著刺目的陽光最后一次映入眼簾，里莎在這個世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，只剩下那根系著她裙子的樹杈，孤獨地插在泛著褐色氣泡的泥沼中?！?/p>

泥沼吞噬了年輕的生命，短暫的騷動之后，沉默的泥漿恢復了平靜，依舊不言不語。如果沒有死亡，這陽光下的樹林還是那么美，可是現(xiàn)在，陰森的沼澤重新蓄滿對鮮活生命的敵意和輕蔑，讓看到的人只能感覺戰(zhàn)栗，隨時而至的死亡威脅令人背脊發(fā)涼。

正因為這種靠近死亡的陰暗色彩，令沼澤成為普通人的禁地，令其成為一處可供特殊人群逃避或者容身的場所。

一眼望去。俗人蹉跎在市井，得意于廟堂；大俠浪跡在江湖，縱情于山野；隱士遁身在仙山，靜修于菩提。雖然這世上，人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活法，但愿意藏身在沼澤這種窮兇極惡之地的人卻實在不多，這些人多半是心灰意冷、孤僻怪異甚至走投無路的人。

金庸大筆一揮，讓瑛姑在黑龍?zhí)哆@樣的沼澤之地一住便是十多年，孤苦伶仃，無依無靠，日夜只能與兩只白狐為伴。初看覺得金大俠對瑛姑殘忍，再看卻明白作者苦心。

像瑛姑這樣一個婚姻中受冷落，短暫幸福后再被出墻對象周伯通斷然所拒，隨后再痛失親生骨肉成為孤家寡人，這樣一個命運多舛之人，如果她能夠安然于鬧市間食人間煙火，或像老頑童那般在百花谷養(yǎng)蜂練武逍遙度日，那才是不符常理。

所以瑛姑選擇了沼澤，日夜與陰冷泥漿為伍，姿色盡毀，戾氣橫生。她正是用這種極盡惡劣的生活方式，懲罰自己貪戀生命而不陪骨肉安眠黃泉，用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自虐，懲罰傷害過自己卻良知尚存的段氏以及周伯通。這種文學的處理，看似不近人情，實則合情合理。

在人類的眼中，在作家的筆下，同樣是濕地，有的明媚，有的憂傷，有的甚而窮兇極惡。其實從地理的角度出發(fā)，濕地呈現(xiàn)出的就是一塊泥水交融的土地，可是為何人們從中得到的感受卻相去甚遠？

仔細觀察后會發(fā)現(xiàn)，人類截然不同的觀感和體驗，除去濕地本身地貌的差異以外，最主要的原因正是緣于安全。

以安全為界。

在安全無虞的狀態(tài)下，我們呼入濛濛的水汽，靈魂隨著身體在水畔荷間漫無目的地漂移，思想也情不自禁地倦怠了，只是一味貪圖可以有朝一日隱居在此的安逸和閑適。

然而，當安全成為未知，不受打擾的靜謐鋪墊了無孔不入的恐懼，波瀾不驚的水面下一定潛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，就連陽光從樹葉間投下的光點，也成為斑斑點點的符咒，向你表達著一些有關(guān)邪惡的暗示。

其實客觀地看，這些不同，正是濕地的美。濕地之美，美在變化；濕地之美，美在復雜；濕地之美，美在它的無常態(tài)無定勢。我想這些富于變化而令人遐想的特質(zhì)，恐怕也是近些年來濕地景觀風生水起的原因之一。

毋庸諱言的是，作為地球之腎的濕地，其不可替代的生態(tài)作用足以引起我們的重視，當然，同森林及海洋所遭受的一樣，這些年來濕地所受到的嚴重破壞和高度污染更足以令我們警醒。

人類需要自然，不論是精神層面，還是最通俗的物質(zhì)層面。呼吸系統(tǒng)在北京日益升高的PM2.5濃度下一如既往地工作，而我開始想象一個這樣的世界：想和你去吹吹風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只能去外太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