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于乾隆二十二年的款約石碑,竹坪村。

講故事之前，簡單介紹一下“款”。它是侗族社會歷史上建立的以地緣和親緣為紐帶的寨子、村落間通過盟誓與約法而建立起來的帶有區(qū)域行政與軍事防御性質(zhì)的聯(lián)盟，是侗族古老的社會組織和社會制度。

在大清二十二年，黔東南黎平縣的13個寨子（其中有一個是苗寨），以維護地方治安與穩(wěn)定為目的，就建立了一個“款”。至今，記錄款約的石碑仍矗立在巖洞鎮(zhèn)竹坪村中。

在25日款會的前一天，筆者專門前往竹坪村，雖說它并不是字跡絕美的書法作品，但歷史價值不容小覷。碑上究竟寫了什么內(nèi)容呢？現(xiàn)記錄如下：

“今天下承平日久，屯寨雜處，女織男耕，熙熙攘攘，均沾皇恩昇平之世。如無數(shù)年來，有無知之棍徒，約濟兩三人，一入其寨，或偷牛盜禾，或挖墻穿壁，或盜雞鴨，或盜豬羊，受害無休。茲我衆(zhòng)寨商議，立禁款禁，以安地方事。如有偷盜拿獲者，通歷衆(zhòng)寨，捆綁款上，立即打死。一不許赴官，二不許動兇，三不許隱匿抗違。如有三條查一同治罪，立此款禁?！?/span>

立款的十三個寨子為“竹坪、薪洞、巖洞、朋巖、述洞、己炭、同關(guān)、宰拱、平吝、迷洞、四寨、坑洞、山洞”。

竹坪村的寨老在介紹款約內(nèi)容。

聽寨老介紹，這方碑在文化大革命時曾被用來砌堡坎，甚至埋于河道中，后因村民去河邊搬石頭修牛棚，才得以發(fā)現(xiàn)。

而從立下款約之后，大山里的這十三個寨子，每年都會舉辦款會，由一個寨子做“主寨”，大家聚在一起祭祀祖先、對歌、舉辦各類活動。到了21世紀，款會得到了政府的重視。現(xiàn)已將每年的“款會”發(fā)展成了當?shù)氐穆糜翁厣?，?1年開始，先后在三龍、四寨、竹坪、述洞舉辦。而今年的款會，主辦方輪到了銅關(guān)村。

款會中著盛裝的侗族姑娘們。

每年的款會，都會有一個主題，由主辦方挑選活動的日期。今年銅關(guān)選擇的是“甲戌節(jié)”。這本身也是當?shù)囟弊迦嗣衩磕甓歼^的節(jié)日，一般是在秋收后的甲戌日。大家一起祭拜祖先，慶祝豐收。傳說黎平吳姓的侗族祖先，順著都柳江逆流而上，就是在甲戌日這一天來到這里，安家落寨的。

鼓樓中點燃篝火，人們圍坐在一起唱歌。

統(tǒng)一的綁腿，格外好看。

今年十洞十三寨的款會，活動從24日晚上就開始了。十三個寨子的歌隊在銅關(guān)村鼓樓集合，行歌坐月，鼓樓對歌。那一晚，真正讓我感受到了什么是侗家“歌聲的海洋”，現(xiàn)場十分震撼。

夜里12點，鼓樓外依然沒有散去的歌隊和觀眾。

夜深了，人們一直沒有散去，直到過了午夜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。

夜里12點半，唱完歌的歌師們在大寨食堂分享糯米稀飯。

各村的歌隊成員們聚集在銅關(guān)村大寨食堂，每人享用一晚香甜的糯米稀飯，潤喉又暖胃。

款會當天早上，村支書在包頭巾。

第二天，就是款會的重要日子了。一早，大家盛裝打扮，在鼓樓集合，組隊前往“薩壇”（薩歲是侗族崇拜的保護神），準備游行和祭祀活動。

13個寨子先是圍繞薩壇，順時針轉(zhuǎn)圈，邊行邊唱，后繞村莊一圈，回到鼓樓。

前往薩壇前，每一個人都要蘸取一種水品嘗（名稱待考證）。

每個村莊，都會有自己的寨旗。

隊伍行進的間隙，自拍的侗族姑娘。

順時針圍繞薩壇的人們。

隊首的人撐著紅傘，代表“薩”。

游行隊伍的最前面是主辦村寨——銅關(guān)村，后面的寨子按照傳統(tǒng)依次排列（目測正是按照款碑上的順序）。而站在隊首的人，手里拿著一把半開的紅傘，代表“薩”，他神情端莊，也不說話，帶領(lǐng)隊伍慢慢往前走。

維穩(wěn)的警察同志與行進中的隊伍。

在游行中，有一幕讓我印象深刻，就是這位站得筆直，維持秩序的警察同志。他們的辛勞付出，也是維護活動順利開展的的有力保障。

游行結(jié)束后，各村隊伍陸續(xù)回到鼓樓。

鼓樓外等待的人們。

宣讀侗款的寨老。

13個寨子的游行隊伍回到鼓樓重新集合后，寨老們在鼓樓里，宣讀侗款，殺一只公雞，用雞血兌酒，一飲而盡，完成祭祀。

活動后土碗里殘留的一點“雞血酒”。

上午的活動差不多到這里就結(jié)束了，不過人們意猶未盡，特別是游客們，或和著盛裝的侗族姑娘們拍照，或向寨老、專家們請教自己感興趣的問題。

午休過后，銅關(guān)村舉辦了一場主題為“祖公落寨”的實景演出，展示了他們的祖先沿著都柳江逆流而上，在此安家的場景?！按蛉薄皠趧痈琛钡裙?jié)目，也反映了伍佰地方侗族人民的文化風(fēng)俗和社會風(fēng)情。

銅關(guān)村歌隊演出“十八臘漢歌”。

侗族姑娘邀請游客上臺，一同跳起“哆也”（踩歌堂）。

演出結(jié)束后，“長槍短炮”對準了盛裝的村民演員們。

演出結(jié)束后，帶孩子玩耍的侗族母親。

大約6點左右，村里的三個食堂開始招待各村歌隊及游客，7點鐘演出將正式開始。

一位寨老吹起了旱煙，陷入沉思。

夜幕降臨了，銅關(guān)村委旁的戲臺，聚集了不少前來觀看演出的父老鄉(xiāng)親。寨老們在村委辦公樓上聊天，演員們在幕后準備。

下一屆款會新洞村接過款旗。

大概7點20分，演出正式開始，第一項是授旗儀式。經(jīng)會議討論，下一屆款會將在新洞村舉辦。新洞的寨老和村委代表接下了款旗和各村村旗。之后正式開始表演，銅關(guān)村打頭陣，各村隨后。表演的節(jié)目多是侗族大歌、舞蹈、侗戲等。

侗族大歌演出《丟歌不唱真可惜》。

演出的過程中，有一個場景使我十分難忘，那就是當主持人介紹下面是平吝村帶來的苗歌時，全場爆發(fā)出了最熱烈的歡呼和鼓掌。平吝是乾隆二十二年立款約時，十三個寨子中唯一的苗寨。由于民族不同服裝不同，他們在款會中略顯得“格格不入”。不過演員卻是極用心，還帶來了苗笛，現(xiàn)場配歌演奏。

村民們的歡呼和鼓掌聲 是非常真誠和高興的。尤其當他們的表演結(jié)束后，大家由衷地給了贊許。這大概是親眼能見到的“民族團結(jié)”，最好的示例。而那首苗歌的名字，我印象深刻，就叫做“擁護十三寨”。

22:00左右，晚會結(jié)束。

用心演唱的“臘漢”們。

除了熱鬧的款會外，令人難忘的還有晚會中三龍村表演的節(jié)目插曲，是第九屆民族運動會閉幕式中的《留客歌》，直至夜深，那旋律徘徊在腦海，久久回響：

“山上的野花牽著你的衣袖，

路邊的野草纏著你的腳步，

身后的吊腳路，等著你回頭

遠方的客人你慢呀慢些走

姑娘的歌聲為你解憂愁，

遠方的客人請你不要走，

小伙的蘆笙為你聲聲吹，

遠方的客人請你不要走……”